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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爱情

2021-8-9 来源:不详 浏览次数:

作者:亦舒

01

孔碧玉推开号病房:“丘少雄,我来看你了。”她轻轻掩上门。病人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孔碧玉把窗帘拉开一点点:“今日天气很好,下了整整两日两夜大雨,本来推测要到星期一才放晴,可是太阳已经提早出来,你不高兴吗?”   病人丘少雄仍然瞌着双眼,平和地熟睡,身上搭着各种各样的管子,管子通向仪器,仪器静默操作,荧幕图表显示呼吸、心跳、脉搏均属正常。孔碧玉叹口气,“丘少雄,你昏迷已有两个星期了,医生、看护、家人、朋友,都希望你快快苏醒。”她凑近去。病人丘少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孔碧玉轻轻说:“醒来之后,你驾驶车辆或许会小心一点。”丘少雄在一次汽车失事中失去知觉,据说还不是他的错,大雨中他欲闪避两个突然越过马路的小孩,车子冲上行人路撞向灯柱,车头只凹陷了一点点,他额角上有一个小伤口,但自从该刹那起,他便陷入昏迷。“医生叫我多同你说话呢。”孔碧玉是一名看护。   她在丘少雄身边坐下,替他按摩手指。“物理治疗师明天才上班,今日由我来。”管子碰到床沿,叮当作响。“健康真是我们天底下最宝贵的资产,可是,为什么健康的人,却时时觉得不快乐?”   孔碧玉叹一口气。“你看我,多么寂寞,空有一大堆兄嫂,却与他们谈不来,自小,他们用冷落来惩罚我,医院里那么多同事,也没有谈得来的朋友,防人之心不可无。”病房静寂万分,只余一束鲜花散播芬芳。孔碧玉说:“来,我们听点音乐。”她开了轻音乐,忽然轻声笑起来,“也许你痛恨这种升降机音乐,也许你对古典音乐有极深造诣,那你就该早些醒来,告诉我们。”病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孔碧玉叹口气。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病人今日如何?”一听到那声音,碧玉已经涨红了脸,“阮医生,病人情况并无改变。”那阮立仁医生是个年轻人,一表人才,朝碧玉点点头,走近病人。孔碧玉说:“我还要到别的病房去。”阮医生只唔了一声。孔碧玉退出去。阮医生检查过病人,坐下来,叹口气。呵,莫非时下流行叹息?他说:“老兄,也该醒来了,昨日令堂在候诊室哭至晕厥,还有,你的女朋友面孔如白纸一般。”病人当然没有回答他。年轻的阮医生似有满腹心事,“可是你现在无知无觉,亦无烦恼吧,我还不如你,我心事多如箩筐,实习医生收入低,工作时间长,休息不足,心烦意燥,父母弟妹均不了解我,唉。”医生低下头。“对不起,我对你诉苦。”他拉开房门走了。

02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病人毫无意义,他在病床上憩睡,俗事已与他无关,年月日已没有作用。每隔一段时间,自有看护替他检查仪器。中午时分,有一美人推门进来。一张俏脸虽然化着淡妆,却还苍白得可以。这一定是阮医生口中说的那位女士了。   是,她正是病人丘少雄的女友。她坐到丘少雄床边的椅子上。“少雄,你醒醒,你醒醒。”病人舒服地躺着,不予理睬。真好,不必听谁的话,不必虚伪而礼貌地笑,不必应酬敷衍任何人。“少雄,意外发生之后,我请教过许多医生,都说你苏醒的机会是个未知数,有人昏睡六七年后才醒过来,少雄,你是否要我等你那么久?”美人掩住脸。过一刻,她心情略为平静,“我今日已经恢复上班,我有我的生活需要照顾,有人邀请我周末出去跳舞,少雄,我已经应允,你会明白的吧?”美人伸手去握住病人的手。她又饮泣了。过一刻,她终于勇敢地放下病人的手,白手袋中取出小镜子照一照面孔,补上一点粉,才走了。她才出去片刻,就另外有人进来。那是一个中年妇人与一名少妇,她俩分明是一对母女。那母亲一见病人便哭。少妇温柔地说:“妈,医生说少雄情况没有恶化。”“可是也没有好转呀。”“妈,你不能再哭了,眼睛肿如鸽蛋,你要小心身体。”“你看到那金丽琴没有?没事人一个,见到我们,不理不睬,听说已经去上班了,不出三天,又该同别人去跳舞了吧,少雄没出事之前,逼着少雄娶她,吵得不亦乐乎,少雄一有病,她就不上门来了。”“妈,人人都有难处。”丘太太不住哀哭。看护推门进来,“丘太太,请尽量维持镇静。”那少妇无奈地说:“上次那个药,再给我妈妈吃一颗。”看护笑笑,“我们也要听医生吩咐。”少妇皱上眉头,“妈,我陪你到公园去走走。”那母亲痛哭着离去。   看护感慨不已。日光西斜,一天快要结束,病人仍然躺着,脸色红润,神情祥和,像是随时会拗腰起来,伸个懒腰,说声“好睡好睡”,下床离去。傍晚,病人的姐姐再次来探访,带着一个男子,两人言行十分有默契,看样子,是对夫妻。“少雄,少雄。”“他听不见。”“少雄,少雄。”“别叫了,他已是一棵植物,不会回答你。”少妇恼怒地看住丈夫,“你说什么?”“丘淑珠,难为你这样一心一意向着娘家,这些年来,娘家怎么对你?你父母偏心,心里只有丘少雄,哪有丘淑珠,如今儿子出了事,他们大概也得认命,一副身家,总不能叫一棵椰菜继承,怕会回心转意。”少妇呆住,眼泪慢慢的干了。她丈夫说:“你要趁这机会坚强起来,到公司去帮父亲忙。”“我不懂。”“有我呢,来,我们回家去商量细节。”

03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看护进来,替病人开亮一盏小小的灯,她过去拉拉病人的手。“我下班了,明早见。”不过病人什么都听不见,他嘴角带一个微笑,平静地睡着。半夜,另有看护来帮他转身。天色不知不觉又渐渐亮了。又是一天。街上行人来去匆匆,赶着上班找生活,与人竞争,上演该日七情六欲。丘少雄则在享受海绵浴。“可怜呐,无知无觉。”“听说是个阔少爷。”“现在同一棵椰菜没什么分别。”“会苏醒的。”“唉,看护做久了,不由人不看造化。”阮医生推门进来,孔碧玉跟在医生身后。那两名看护才噤了声。阮医生说:“病人一点进展也无。”   孔碧玉答:“但是病人的父亲说过,即使十年八年不醒,他也要用维生器。”“这样坚强很好,但愿丘少雄与其父一样顽强有斗志。”孔碧玉吁出一口气。“病人朋友多不多?”“头一个礼拜人人都已来过,现在已经进入第二个星期,疏落许多,再过一阵子,恐怕没有人来了。”“我想见见他的女朋友。”“是有一位金小姐,我同他的家长说好了。”“那位金小姐如果可以每天定期来陪他说话,可能会有帮助。”孔碧玉把这件待办的事记录在案。医生详细替丘少雄检查过,不禁叹一口气,收拾仪器出去了。孔碧玉静静看着丘少雄一会儿,“他不知道我爱慕他呢。”她口中的他,自然是阮立仁医生。孔碧玉又说:“而我呢,真不知要隔多久才能提起勇气告诉他,我仰慕他。”她走到窗前,白色制服裹着的是一个俏生生的身型。   这时,病人的左眼忽然跳动一下,睫毛稍作颤动,不过孔碧玉没有留意到。待她回过头来,他又恢复原状,动都不动。   孔碧玉说下去:“假如你是我的朋友,你会不会帮我这个忙?”孔碧玉讲完之后,蓦然失笑。她离开病房去办事。

04

  稍后,丘少雄的女朋友金丽琴到了。她气色已经好得多,打扮入时,化妆鲜明。阮医生对她说:“金小姐,希望你每天清早或是傍晚来陪病人一小时。”金丽琴反应之奇突,令阮医生愕然。她竟然这样回答:“医生,我想你误会了,我与丘少雄,只不过是普通朋友。”阮医生瞪住她。“我即将有远行,得离开本地一段时间,这次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望丘少雄。”阮医生明白了,他并不笨。他轻轻说:“对不起,麻烦你了。”“没事,我先走一步,以后有关病人事宜,都与丘家联络好了。”那意思是说,以后别再烦我。她医院地板,一直走出去。阮医生过良久才能耸耸肩,转过头来,心酸地对病人说:“这等经不起考验,算了。”过一会儿,又说:“我们有什么资格考验别人?”苦笑,“自己条件不够,怎么留得住人?”病人没有任何反应。“你会好的,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   病人呼吸均匀,不知日影又斜。“也好,”阮医生说:“梦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病人还能做梦吗?如果可以,做的是什么梦?他梦见的是自己的童年,还是少年?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爱,还是在事业上的胜利?这一切仿佛都离开他很远了,此刻他连翻身都做不到。整个黄昏,都没有人来。可是,病房门在八时左右,终于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应该接近六十岁了,可是生活优裕,人不显老,像是丘少雄的大哥。他没有坐下来,只在床边默默站着,双目渐渐泛起泪光。跟着,有人在门外轻轻说:“丘先生,时间到了,姬爵士的晚宴不便迟到。”那男子便转身离去,病房又恢复了静寂。病人的眼角忽然缓缓流下一滴眼泪,因为看护不在身旁,那滴泪水,过了一会儿,静静的干了。

05

夜班看护在翻阅杂志。其中一位打了个呵欠,“这样用仪器养着,一天费用够许多人生活一个月了。”“你信不信因果报应?”“你是说,丘家也许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们做大生意的人,唯利是图,很会损人利己,手段刻毒。”“可是,丘少雄不过是个年轻人。”“嘘,那边不是丘家母女吗?噤声。”可不就是丘太太,气得双耳都烧红了,正跟她女儿诉苦:“普通朋友?订婚戒指都收下了,还是普通朋友?叫她把那颗三克拉的香槟钻退出来!”“妈,算了吧。”丘淑珠不住地劝。丘太太眼泪簌簌落下,“少雄,你快醒醒,你看这些人怎么对待你。”“妈,还有件要紧的事。”“你同你爸说要进董事局的事?”“是。”“你爸怎么讲?”丘太太拭拭眼泪。“爸说,只得一个席位,他已答应那边的那个儿子了。”丘太太气得发抖。   那边,是指丘某多年来的外遇。那边的儿子,是外边所生的孩子,二十二岁,刚自南加州大学毕业回来。丘太太咬牙切齿,额上青筋绽现,泪水纷纷落下。丘淑珠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愤恨到这种地步,她十分震惊。“妈,你别激动。”丘太太伏在儿子身上,大哭起来。“少雄,你要替妈妈出气,你要替妈妈出气。”看护听到扰攘之声,连忙进来干涉。好不容易劝走丘太太,看护朝病人投去同情一眼,轻轻说:“你好好休息,醒后,够你烦的。”她掩上房门。这时,病人心跳图萤幕上出现不规则波纹,他似听到母亲的话,表示激动。但这一切随后又静止下来。夜深了。第二天一早进来的,又是日班看护孔碧玉。她温柔地说:“昨天你受骚扰了吧,做人就是那样烦,不过我相信令堂的烦恼很快就会过去,今天天气非常好,这个秋季出奇地温柔,你若醒来,可到公园走走,病人昏迷久了,即使苏醒,也需要长期做物理治疗,并不似电影中那样,第二天就可以去上班。”孔碧玉笑,“报上的新闻来来去去那几样,不过,你还是快快醒来的好,蓝天白云仍然叫人愉快。”有人敲房门。孔碧玉扬声,“进来。”

06

门外出现两个约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般的圆面孔,分明是两兄弟。“看护小姐,我们找丘少雄先生。”“你们是谁?”“丘少雄先生为了把车驶开,不叫辗到我们,才失事受伤,我们特来向他道谢,我们来迟了,因为打听很久,才医院。”孔碧玉十分感动,“过来,丘先生在这里。”   两个男孩子轻轻走近,“丘先生,丘先生。”“丘先生已昏迷多天。”他们十分震惊,“他几时才会醒来?”   “快了。”孔碧玉相当有信心。“是为着我们的缘故?”两个男孩子几乎哭出来。   “不,是为着他做人的原则。”两个男孩子沉默了。孔碧玉温柔地说:“牺牲自己的安全,去成全他人,是人性极其难得的素质,丘少雄先生是个好人。”小兄弟落下泪来。“回去吧。”“我们想留下通讯号码。丘先生醒来之后,请他抽空与我们讲几句话。”“没问题。”小兄弟只逗留了一刻,便离开了。孔碧玉转过头来对昏迷中的病人说:“那两个小孩来找你呢,是你及时扭转车头救了他们吧。据警方说,意外中的错不在你,该处并无行人路,他们突然冲出来……”孔碧玉的声音低下去。过一会儿她抬起头来,“你会痊愈。”这时身后有声音传来,“你同病人说话?”是阮医生来了。孔碧玉转过头去微笑,“我自言自语而已。”“多陪他讲话有益处。”空气中有点讪讪的意味。忽然阮医生说:“孔小姐,今晚我居然有空,朋友给了两张音乐会的票子,我想邀你同往,你会赏脸吗?”孔碧玉睁大眼睛。阮立仁有点紧张。孔碧玉吸一口气,“去,我去。”忽然笑了,她还以为他永远不会问了呢,迟总好过永不。不不,也还不算太迟。“七点钟在大门口等你。”阮医生松口气。孔碧玉等他一走,立刻对丘少雄说:“他看到我了,他注意我了,请祝福我。”她握住病人的手,摇了两摇,才兴奋的走开。病人的左耳忽然涨红,又渐渐褪去,他听到孔碧玉的心声?他代她高兴?假如他听得到过去十多天各式人等在他床头所讲的话,他的人生观肯定会有所改变吧。又一个晚上。没有月亮。然后,天蒙蒙亮起来。清洁女工推开号病房门,一看,立刻按铃叫看护进来。看护急急应召,“呵,病人的手怎么放到胸前去了,叫医生。”她上前察看,发觉病人眼皮不住颤动,似竭力想睁开双眼。“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请点头,点头会吗?”看护不知多紧张。没有反应。“丘少雄,努力,努力,点一下头给我看。”她紧紧握住病人的手,把嘴巴趋向他耳朵,“点头,点头表示你听见。”她身后传来医生的笑声,“他已经点了头了,你再叫,他耳膜怕要保不住。”护士心花怒放,“醒了,醒了。”半晌,才发觉自己面孔濡湿,原来她哭了。

07

丘少雄真正苏醒说话,却是一个星期后的事。这段期间,他情况一日比一日好,令亲友大慰。最高兴的当然是阮立仁与孔碧玉。这一对年轻的医生及看护,已正式开始约会。“若不是同时派在房,我们二人恐怕还不会进展得那么快。”他说。她没有出声,她不好意思说她一早就钟情于他。病人可以自己进食了。声音微弱,叫了一声妈妈。丘太太又哭又笑,“少维,你替妈争气,你帮妈妈主持公道。”他听了,只是微笑。丘太太只道儿子大病初愈,精神不能集中。孔碧玉却看出其中学问。“丘太太,你让他休息吧。”看着母亲离去,丘少雄笑意更浓,他轻轻摇头,“越是老人家,越爱争意气。”孔碧玉说:“来,我扶你走两步。”病人缓缓落地,一边闲闲地问:“阮医生爱听古典音乐?我家有一组不错的音响,几时请两位来舍下?”孔碧玉蓦然涨红了脸。他听得见!他在昏迷时,把什么话都听到耳朵里去了?丘少雄笑,他对这美丽的看护有极大好感,“我猜想你同阮立仁医生是一对。”猜,或知道?孔碧玉定一定神,笑道:“我们都为你高兴。”“经过这次大病,我的想法大大不同了,至少家母高兴之后,怕要失望,我已无心追名逐利。”孔碧玉一怔。“放心,我不会出家为僧,只不过想去读书进修。脱离名利场,过怡淡的生活。”孔碧玉刚想说话,病房门被砰一声推开,站在门口的,正是金丽琴小姐。那金小姐一脸笑容,“你苏醒了,少雄,我一知道立刻来看你。”孔碧玉立刻识趣地避开。病房只剩下丘少雄及金丽琴。   “请坐。”丘少雄招呼她。“少雄——”“请让我先说。”“你总是不让我。”金丽琴娇嗔地坐到他身边。“丽琴,我们解除婚约吧,你可以保留我送给你的一切礼物。”金丽琴脸色变得煞白,“令堂一向对我没有好感。”“丽琴,这纯粹是我个人主意。”“可是——”“你不会说服我,丽琴,你自己讲过,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金丽琴知道事情已经完结,她轻轻站起来,倒也爽快,拉开门,离开病房。丘少雄缓缓走到床边,拍拍枕头,“大梦谁先觉,真没想到,我这一觉竟睡了半个月。”他苦笑。如果不醒来,也就算是一生了,今日侥幸醒来,人生观自不一样。首先,他要多陪陪母亲及姐姐,闲话家常;其二,他知道自己多了两个好朋友,他们是阮医生与孔护士;还有,他想同交通意外中那两个小孩子联络。再下来,他会把生意让给野心勃勃的半弟,告诉父亲,一直以来,他对家庭事业一点兴趣也无,然后,他会到欧洲升学。丘少雄吁出一口气,按铃召人。孔碧玉进来。“孔小姐,我想出院。”“我把阮医生找来,看他怎么说。”“我正要谢他。”   “我们的职责如此,不需要谢。”   “还是要谢。”(完)好物推荐:亲测超好用的气垫来了!69元抢一套!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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