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帕特里克凯利撤销操作

2024/10/23 来源:不详 浏览次数:

詹姆斯·帕特里克·凯利/著

邵莉敏/译

张晓雨/图

恐惧侵袭

飞船尖叫起来。屏幕显示,三维空间里的玛妲正处在包围之中。一大群乌托邦人的小行星正向她靠近。这些碳质球状陨石满是孔洞,脑族和负责布雷的附属智能就藏匿其中。任何一颗陨石都具备足够力量,在十维宇宙里一举干掉玛妲。

“我要死了,”飞船惊慌失措地喊叫着,“我要死了,我要……”

“你不会的。”玛妲不耐烦地关掉了扬声器,仔细扫描了过去的情况。她发现乌托邦人把一颗个性地雷安置在了五分钟前。如果她想沿时间线返回——跳回到五分钟前——去解除这个陷阱,就会踩响地雷;而地雷的爆炸则会消除玛妲所有的记忆。无法回到过去,那么——就向前跳吧。至少在玛妲看来,未来还是很明朗的,虽然她最多只能看到下星期会发生的事。显然,他们是故意逼她向未来跳跃。最让这些敌人高兴的事莫过于把她丢给他们的曾曾曾孙子们。

乌托邦人又发射了一波使人恐慌的心理袭击。飞船试图吸收攻击力量,但它的缓冲器已经超负荷了。玛妲立刻感到自己的嗓子发紧。一向从容镇定的她一时间连该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丧失理智。

“好吧,我们跳到未来。”她命令。

“你肯——定?”飞船询问,“我不知道你想要……多远?”

“远到那些该死的嗡嗡叫的家伙都成了化石。”

“我不行……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数字,玛妲。”

恐惧像根尖刺狠狠地戳着玛妲,使她反射性地踢了一脚。“跳跃!”她的慌张让她来不及考虑数字的惊人。“立刻跳跃!”她的声音像攥起的拳头一样紧绷,“快!”

当飞船急速冲进空维度空间时,时间也在震颤。玛妲摇摆不定地晃动着。飞船在十亿分之一秒的瞬间跨越了无数年代,然后进入一个密集的维度空间,稳定了下来。

她和飞船估计了一下损失。“你刚才都干了些什么?”这次能量跃动把玛妲颠得浑身酸痛。

“我——我很抱歉,你说要跳跃的所以……”飞船战战兢兢地回答。

玛妲真想狠狠踹它的感应器,但她还是勉强压住了怒火。今天她和飞船都犯了不少错。“好吧,”她说,“我们总是能够回去的。首先必须确定现在我们所处的时间。查一下星图。”

十分之二圈

飞船足足用了三分钟时间让星图和它的导航屏对照——这可是个不祥的征兆。对照后的数据显示他们在时间上已经绕着银河系的旋涡前进了大约十分之二圈。也就是说,在玛妲的家乡——楚波——已经有两千万年的光阴匆匆流逝了。这段时间足够让地壳折叠弯曲形成新的山脉,让绿海延伸,让冰河流动融化。更有足够的时间让玛妲曾经爱过的——或恨过的所有东西所有人——都统统消逝,化为尘埃,灰飞烟灭。

玛妲的胡须微微颤抖,她再次忐忑不安地扫描了过去。扫描的结果令她十分惊讶,玛妲猛地松开了固定杆,从控制舱的屏幕前漫无目标地飘移开。船上的空气不对劲,她觉得窒息,好像有堆枯萎潮湿的树叶堵在了肺里。她让飞船检查一下空气发生器。

这时飞船甲板里伸出一只巨大的塑胶手——和真手一样温暖。它轻轻握住玛妲把她举起来,好让她能直接看到屏幕。

“没问题,玛妲。所有设备都很正常。”

不可能没问题。她知道船上正常的空气该是什么样。“再检查一遍。”她命令道。

“对不起,玛妲。确实很正常。”飞船说。

其实玛妲很清楚并不是空气有问题,而是因为她通过扫描看到——地雷也跟着他们一起跳跃了,它仍旧停留在五分钟前,危险始终尾随着她。没有任何办法避开它,也就是说地雷挡住了他们从时间线上返回的道路。玛妲被囚禁在这十分之二圈后的未来了。这个想法犹如在她胸前留下一道流血不止的伤口——这要比任何乌托邦人的心理战给她造成的伤害都严重。

“我们现在做什么?”飞船问。

玛妲也不知道该对它下什么命令。搜索敌人?放松一下?烹煮一顿美味的炖肉?许多指令在她脑子里打转。她想——也许可以更简单——命令飞船打开所有阀门,放掉全部空气。它会执行这个命令吗?也许会吧。不过她宁可嚼烂自己的舌头也不会下这道命令——用死亡来逃避责任是懦弱的。她和她的同胞还没有把解放运动传递到整个十维宇宙。他们发过誓:无论乌托邦的脑族要让他们付出多大代价——即便牺牲自己也要为“宇宙三大主权”而战。

但那都是十分之二圈以前的事了。

豆子的思想

“你去哪?”飞船问。

玛妲飘过控制舱水泡状的透明门。她用脚趾抓住门外的扶手来固定自己。

“玛妲,等一下!我需要一个命令,一个任务,运行某个程序。”

玛妲没有理睬它,她乘升降梯下到底舱。

“我是个附属智能,玛妲。”飞船的扬声器义正词严地震响着,“我有权利得到及时正确的命令。”

见自己的抗议没有效果,飞船就放出一张幕网挡住玛妲的去路;在她快靠近时,它拉紧了网。这就是附属智能的想法:它相信这样就能阻止玛妲,让她回来。而玛妲则轻巧地挥动爪子,一下就撕开了网,扯出一个半米长的洞。

“我也有权利一个人待着,”她说,“别烦我。”

玛妲抓住另一根固定杆让自己转向半球形的透明温室。飘移到温室门口后,她抓住把手停留了一会儿,让肺里长出更多的新肺泡——因为温室里二氧化碳浓度太高,要靠大量肺泡来防止缺氧。随后她就进去了。在她穿过温室的透明外膜时,柔软的薄膜轻轻颤动着。飘浮在温室的植物间,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无论何时,当飞船上枯燥的操作令她精神倦怠,植物蓬勃的生气总是能帮助她恢复活力。船上生活很乏味,她总是独自一人。如果他们被安排成以小组形式活动,情况就不一样了。她身边会有自己的伴侣;大家在一起也许能抵挡住乌托邦的恐惧……不!玛妲把这些胡思乱想挥出脑海。她不需要伴侣,不需要任何人,无论何时她都能靠自己闯过难关。过去和未来都毫无意义,她所能拥有的只有现在——无情的现在,滴答作响慢慢流逝的现在。回过神来,玛妲闻到了温室里湿润泥土亦苦亦甜的清新气息,流动的树液黏腻的木香味,怒放的花朵芬芳馥郁的香气,枝叶轻拂过她的肌肤仿佛轻柔的爱抚。她穿过树丛,在陶制长椅上坐定,打开身边的柜子,取出一粒豆种。

玛妲用两只手捧着种子,朝它吹气,让自己身体的温暖气息催使种子从休眠中醒来。她尽力让自己的思想和种子幸福的无意识融合在一起。子叶颤动起来,开始吸收胚乳里的营养。一粒种子可不关心什么宇宙三大主权:

一、所有独立有意识的人保持单独个体的权利。

二、控制自己身体组织的权利。

三、自由进出时间通道的权利。

这些权利和种子毫无关系,种子只想着要发芽、成长。玛妲放慢自己的新陈代谢来配合豆子稳定的生长节奏——乌托邦人能够这么做吗?他们全都混居在一起;单一的器官功能决定了他们不变的身体形状;撤销过去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是一种无耻的亵渎。乌托邦人无法毁灭楚波和楚波的几个殖民地,于是,他们就把要求三大主权的思想控制在隔离区内。

玛妲刺激着手掌上的汗腺。湿气从她的皮肤通过毛细作用进入到种子的胚胎根部。种子顶部开始向上把种皮推起。在楚波,玛妲和同胞艰难地和乌托邦的封锁抗争,试图把三大主权的思想传播到星系的其它地方。但只有少数人能突破乌托邦严密的封锁线。脑族会跟踪他们把他们中的大多数以耻辱的方式带回楚波。不过他们永远抓不住玛妲——她可是足智多谋的玛妲,勇敢的玛妲,心脏每分钟跳一次的玛妲。

豆子的胚芽开始膨胀,它的根刺破了种皮。根须在她手上缠绕卷曲着,就像时间通道上的分岔,不断延伸长出副根。根须挠得她手心痒痒的。玛妲让她的汗腺排出钠和氯,使种子得到足够的营养。然后她微微张开手指,举起来伸到生长光线下。子叶开始显现出来了,里面的叶绿体都朝向有光的方向。玛妲掬着满是根须的手,在第一片真正的叶子展开时,她的脑海里只想着种子在想的事。豆苗茎干的节点上爆出更多的嫩芽,它们挺起叶柄,把叶片转到有光线的角度。光线,它是惟一的光线——紫罗兰色和橙红色的——至关重要的光线。难以想像的大量光子刺激着叶绿素,电子通过传送化学分子转化出二磷酸腺苷和烟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辅酶Ⅰ)……

玛妲。”飞船打扰了她的工作,“我必须提醒你。”

“什么?”她生硬地问。

“四十天前你进的温室。”

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玛妲捏紧拳头,碾碎了幼小的植株。

“我的程序要求我保护你免受伤害,玛妲。”飞船继续说,“你该吃点东西了。”

她低头瞥了一眼手里已经死掉的植物。“哦,好吧。”她把豆苗扔在长椅上,“我得先找个什么东西把这里打扫一下,让我再待一分钟。”她擦了一下眼角,“这期间,你计算一下回楚波的路程。”

自然背景

飞船探测了楚波行星系统边缘的隔离区域后,玛妲开始有些担心。本来这个区域聚集了大量脑族的战斗小行星,可现在乌托邦人全都不见了。当然,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这种情况也是在预料中的。飞船加大速率,从空维度跳跃到楚波的行星系统轨道,面对自己热爱的故土玛妲却感到了一丝不祥的寒意。

楚波绕着一颗G3V光谱型恒星运行,该恒星被发现者们命名为HR。飞船对楚波进行了全方位扫描后显示:原来的绿海已经变成一片落叶阔叶树的茂密森林。新的山脉确实产生了——刀刃般的山脊纵横穿过一片片常绿植物林——山脉把烈火海岸推出八十公里远,原来的黑诺其湾已经完全被陆地包围了。布莱尔码头城市所在的平原现在成了一片浓密的雨林。

飞船搜索到丰富的生命形态。海洋生物大量出现,庞大的鸟群在楚波上空盘旋,犹如乌云般遮天蔽日,其中有可碧鸟、蓝翅、莺科鸣禽、迁徙的长脚鹬等等。哺乳动物出没在楚波现有的三块大陆上,低地、高地、沼泽还有苔原上到处都有它们的踪迹。玛妲能够看见大群的食草动物——阿拉姆从低海拔觅食而来,它们在草场上扬起了漫天尘土。森林中充满了嘈杂的喧闹声和不停歇的吼叫声。像卡和帝尾这样的大型猎食动物悄然穿梭于平原中。还出现了新的物种,大多数是无脊椎动物,但也有一定数量的蜥蜴。还有一种大个的、青苔色鼠类,它们垒起的土丘有五米高。

狗、火鸡、骆驼,这些引进的物种没有生存下来。最让人奇怪的是,飞船没有发现任何城镇或建筑物——甚至没有废墟。没有地铁也没有马路,只偶尔探测到几条动物踩出的小径。飞船打开所有电磁波频谱,但除了自然景象什么也没找到。

没人住在楚波上。这里好像从来就没有人存在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推测。”玛妲命令。

“我做不到。”飞船说,“没有足够数据。”

“这些就是你的数据。”玛妲指着屏幕上的景象——她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愤怒,“在楚波上,好像我们从没存在过。”

“前进十分之二圈是很长的时间,玛妲。”

她摇摇头,说:“他们摧毁了基地,甚至连垃圾都收拾干净了。什么也没有,我们的人什么也没留下。”玛妲的脚趾握紧了控制杆,她那么用力以至于趾关节都发白了。“假设。”她说,“乌托邦对我们的抗争和骚扰厌烦了,把我们全部消灭了。推测一下。”

“有可能,但那不符合他们的核心信仰。”大多数附属智能都有着糟糕的想像力。它们不会开玩笑,但另一方面它们也就不能使坏。

“假设:他们驱逐了所有人口,把我们的人遣送到监狱殖民地。推测。”

“有可能,但运输人口的后勤费用十分惊人,另外乌托邦人讨厌监狱,他们喜欢更文雅的解决办法。”

玛妲愤怒地关掉屏幕,让楚波的图像消失,仿佛这样就能抹掉楚波上那些让人无法解释的景象。“假设:不再有乌托邦人,因为革命成功了。推测。”

“有可能,但人都去哪了?为什么他们让行星回到原始状态?”

她无奈地哼了一下。“如果,”她用一根手指轻叩前额,“也许我们不存在。也许我们跳到另一根时间线上了?在那里楚波还没被发现。也许在这条时间线上根本没有乌托邦帝国,没有大扩张,没有太空时代,也许根本没有人类文明。”

“人是不可能随意跳到另一根时间线上的。”飞船对玛妲的异想天开有些恼火了,“我已经非常仔细地检查了我们重新插入的所有维度空间,我可以向你保证,发生这些事的时间线就是我们所在的时间线。”

“难道就没有碰巧?”

“如果你想编故事,为什么还要问我的意见?”

玛妲咯咯地笑了,她的笑有些勉强。“那么,好吧。我们需要更多数据。”迄今为止,玛妲第一次感到有股沉重的压力在体内吱嘎作响。“让我们从最近的乌托邦行星系统开始调查。”

追逐影子

HR星系被遗弃了,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人类居住过的痕迹。玛妲不能确定是否所有一切都已经恢复成大扩张前的状态了。因为飞船的数据库是在乌托邦的信息资源上建立的,其中有很多不实之处。HR同样也被荒废了。HR——又被称为透赛绨——距离地球只有11.9光年,曾是大扩张时期的第一个前哨。它的行星系上同样缺乏智慧生命和人类痕迹——除了一个惊人的例外:飞船探测到了努雾拉城。

沿着斯特陵海岸建造的努雾拉城,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看起来就像被人吃了一半的野餐。有什么东西啃噬了建筑物的屋顶,蚕食了墙壁。金属的钢架在码头上腐烂,运输机上锈出了一片褐色和金色交织的斑点。橙色的日光中,曾经漂亮整洁的林荫道早已面目全非;这里死一般的寂静,惟一在动的就是被风吹起的垃圾,它们上下飞舞,仿佛正忙着追逐自己的影子。

玛妲一开始很高兴在低轨道上侦测到人类遗迹。可更接近的扫描所获得的图像让她吓了一跳,“是战争造成的吗?”

“可能发生过战争,”飞船说,“但这情景不像是战争造成的。我想这里是被故意遗弃的。”屏幕逐渐放大,显示了一堵布满孔洞的水泥墙,孔穴中疏松的土屑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灰尘的合成成分是石灰石,沙和硅酸铝。建筑物里有微小的蛆虫在蠕动,它们以水泥为食。”

“努雾拉像这样子存在多久了?”

“推算下来,该有一百年了,也许更久。”

“谁干的?”玛妲问,“为什么?推测。”

“如果这是战争的结果,那么看起来胜利者是要消除所有征服的痕迹。不过看起来并不是为争夺资源而战。我们可以设想是双方某种深层思想上的对抗导致了现在的情况,但似乎不太可能出现如此极端的文化上的歇斯底里状态。”

“我希望你是对的。”她打了个冷颤,“那么,就是说是他们自己干的?也许他们被迫忍受这个地方,在他们建造这座城市时就想着要尽快离开?”

“可能。”飞船回答。

玛妲想:看来她也要像努雾拉人一样忍受下去。她让自己相信敌人就在宇宙的某处,尽管这有些自欺欺人,但至少对她的职责而言还是有意义的。不过,在内心深处玛妲也相当肯定,所有人的神秘失踪意味着——两千万年的时间既征服了革命者也征服了乌托邦人,她的同胞她的敌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除了设法了解她的族群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面对无限的永恒玛妲也别无他法。

永无止境的假期

大西洋现在要比太平洋大。地中海因为非洲大陆和欧亚大陆的冲撞挤压已经消失了。北美洲已经漂离了南美洲正向西伯利亚靠拢。澳大利亚则在向赤道靠近。

根据飞船上的资料,地球上的人口和大纪元15世纪时差不多,5亿人生活在母星上。在玛妲看来,他们似乎都闲着没什么事可干。生产和分配的方式,能量的产生,废物的处理都由像飞船那样的附属智能来管理。经过再三扫描,飞船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独立感应系统在监视太阳系。看来,乌托邦人也不在这里。

地球上仍有城市但数量很少,每座城市的人口都不超过25万。一切都由附属智能打理清洁,由它们维持着有条不紊的秩序。这让玛妲觉得人类更像是被智能管理的数据库而不是智慧生物。大多数人都居住在舒适精巧的小村落或小镇上,在那里可以俯瞰湖泊、海洋或山脉,每个人都过着田园牧歌般的生活。

人类似乎在欢度一个永无止境的悠长假期。

玛妲对于地球上人类的生活方式感到奇怪。“脑族可能已经控制了这里的附属智能。”玛妲说,“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不能确定,”飞船说,“革命者曾在第六维空间制造了一种干扰信号。即便是现在脑族也不可能轻易操纵所有附属智能。”

“可能在人类中有个秘密的独裁者,一个隐蔽的寡头政治家?”

“我没发现任何有人在幕后控制的迹象。你呢?”

玛妲也摇了摇头。“地球上的人怎么会选择像古人一样生活?”她说,“或者这是一种惩罚的方式?显然,这里没有第一权利——这些人只有独处的幻想。也没第二权利——那些身体就像制服一样统一单调——他们仍然是自己躯壳的奴隶。”

“没有疾病。”飞船说,“从他们的身体机能看,他们可以长生不老。”

“这种生活真是无话可说,对吧?”玛妲嘲讽地自言自语——她对这种古老生活方式嗤之以鼻,“也许这是让人类文明再度开始的计划。也许是要把这些落后的人作为种子储藏在地球,直到有人来播种。”她关闭了所有屏幕,“我要到地球上做更进一步观察。”

“我要准备些什么?”

“首先是衣服。”飞船在屏幕上展示了一系列现在的流行款式。真是琳琅满目,从充气的彩色帐篷到发光的金属紧身外套,从有羽毛的伪装到看起来像是用干泥巴做的跳伞服。“时尚的设计是他们古老的标准之一。”飞船说,“另外,你大概还需要生殖器和通常的第二性特征。”

于是玛妲花了大半天时间让身体生长出卵巢、输卵管、子宫、子宫颈、外阴,又重新排列了她的阴道。所有这些不必要的器官都让她感到累赘。她认为乳房是没用的多余组织,所以就让它们长得尽可能小些,飞船认为这样子倒还能接受。之后,为了头发上的几个装饰品她和飞船争执起来,飞船坚持要她戴上。结果,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头上的这些小玩意儿弄服贴。她不介意锉去长指甲,但她很不情愿放弃她的胡须。没了它们,总觉得空荡荡的。全部完成后她走了几步,阴部感觉有些异样,不过她很快适应了。

夜晚,飞船进入地球的大气层,降落在原是加拿大、萨斯喀彻温省的地方。飞船把自己的大部分物质倾倒在一个空的维度空间,然后变形成一条肥大的黑色裤子,一件青苔色连帽套头衫和一双褐色系带休闲鞋。它让一丝不挂的玛妲穿上这些,又把自己所有的感应系统隐藏在一根帆布带里。

大纪元19,,年,6月23日早晨9:14。穿戴整齐的玛妲出现在和谐竞争村中。

恶魔的苹果

和谐竞争村有五家服装店、六家餐馆、三个珠宝匠、八家艺术画廊、一个乐器制造匠、一家手工艺术品作坊、一个织工、一个陶工、一个木工店、两个蜡烛店、四家可以容纳二十到三百人的剧院,还有个大型体育用品店——旁边是一座小型的圆顶体育场。居民公寓就建在这些设施上面,许多住宅都能看到附近的野兔湖。

三家餐馆——哈萨姆大皇宫饭店、恶魔苹果饭店和月桂饭店——都坐落在通往野兔湖的十四行诗大街上,三家店紧挨在一起。在外面招徕生意的服务生正注视着掌中电脑的屏幕。当玛妲出现在大街拐角处时,他们几乎同时拥了上去。

“早上好,夫人。您吃过饭了吗?”

“嗨,漂亮的女士。到我们店来用餐吧。”

“夫人,我们这全都是天然食品!保证味道一流,服务周到。”

当服务生争先恐后地招呼她时,玛妲则在大街中央打着转研究方位。那么我可以自己选择要去哪一家?她不出声地和飞船交谈。

是注意力为基础的经济形式。飞船悄悄回答道,他们希望你能进餐馆吃饭,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有人注意他们的餐馆。

在哈萨姆大皇宫饭店边上就是恶魔苹果饭店。一个瘦削的男服务生站在店门口,脸上堆着不自然的微笑。他穿着高过膝盖的长靴和松垮的铁锈色短裤,黑发一直垂到衬衫的垫肩上。玛妲之所以决定进这家店,是因为她喜欢这个服务生身上披着的红色小斗篷。

在她经过哈萨姆大皇宫饭店时,那儿的女招待几乎向玛妲喊叫起来:“夫人,别去那,他们的馅饼很难吃的!”她朝玛妲晃动手里的掌中电脑,“读一下评论。我们店在松饼里还放了小虾呢!”

恶魔苹果饭店的服务生名叫欧文。这间狭小逼仄的餐馆只有三张桌子,欧文把玛妲领到其中的一张桌边。在他的建议下,玛妲点了水煮桃加白色奶酪慕思、芦笋果仁蛋糕、法式烤核桃吐司和煮蛋。欧文端上桃子,过了一会儿饭店老板兼厨娘——艾德瑞斯——从厨房出来收拾盘子。

“您喜欢这盘奶油慕思甜点吗,夫人?”她满面春风地问。

“是的,很好吃。”玛妲回答道。

厨娘的笑容立刻收敛了一半:“您是不是想说柠檬皮放太多了?”

“嗯。它的味道很好啊!”玛妲的回答看来让艾德瑞斯更加沮丧了。等她再出来收拾下一道菜时,她看见自己精心制作的果仁蛋糕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艾德瑞斯的脸色“刷”一下白了。

“我知道。”她收走了盘子,“蛋糕不够松软。”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点蛋糕屑揉搓了一下。

玛妲抬起手表示反对,“不,不,它很可口。”这时她瞥见欧文远远地退缩到了房间的另一角。

“也许科尔比干酪放多了,格里尔奶酪放得还不够?”艾德瑞斯有点恼怒地问,“难道您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我觉得用不着做任何改动。每道菜都很完美。”

“您真好,太太。”艾德瑞斯勉强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词,悻悻地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欧文把一盘热气腾腾的法式吐司放在玛妲面前。

“请原谅。”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有问题吗?”他闪到一边,“有什么问题可以和艾德瑞斯谈。”

“一切都很好。我只想问一下去地方图书馆的路该怎么走?”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玛妲,艾德瑞斯冲出了厨房,“你在干什么,你这个黄鱼脑袋!别在这里喋喋不休地唠叨,打扰我的客人用餐。出去!立刻滚出我的饭店。”

“不是这样的,他……”玛妲想替欧文辩解,但他已经走了出去。

你把事情搞砸了。飞船低语道。

玛妲低下头,我知道!

玛妲坐在那,用长条的法式吐司不停搅动着盘里的枫糖蜜汁,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却一口未尝。“对不起,”她突然站起来叫道,“艾德瑞斯?”

艾德瑞斯耸着肩,端着盛了只银色蛋杯的碟子跨出厨房。当她看到她惟一的客人对面前的佳肴一口都没尝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一顿美餐了。”玛妲边说边倒退着挪向门口。她可不想吃鸡蛋了,不管是煮的或是别的。

艾德瑞斯把碟子放在玛妲坐过的空椅子前。“太太,烹饪的艺术需要有鉴赏力的客人来品尝。”她冷冷地说。

玛妲摸索着门把手,敷衍着:“每道菜都非常,非常好吃。”

没有意见

玛妲走到了体育场后面的抒情诗小巷,她不明白刚才怎么冒犯了艾德瑞斯。看来在注意力经济时代,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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