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作家实力大展第二十三期范红霞

2016-12-1 来源:不详 浏览次数:

作者简介:范红霞,山东邹平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书画学会会员。热爱散文及书画创作,近年多篇散文在各级文学刊物及系统内报刊发表,散文作品入选《齐鲁文学作品年选》,绘画作品入选首届“女娲文化杯”全国妇女书画作品展等。获得邹平文化形象大使等称号

学画

范红霞

这里没有喧闹,也没有虫鸣,盆里兰花吐着香,浅黄的花瓣犹如春天的眼睛。周末,我独在阁楼零乱的平台上忙碌,一盆盆把室内的花搬出来,大大小小近三十盆。那盆惠兰本显优雅的,挤在花架上却似有“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之感了。移立一角,我想画出兰的样子。

手捧教材心慕多时,首笔就拟落在宣纸上,最想感受的不是什么运笔方法,竟是那些余留出的空白。铺纸,选笔,调墨……给兰以平台,任其舒展。

心目中的兰叶清雅潇洒。临案提豪沾墨,却神色凝重,担心把握不好浓淡污了纸面。如此紧张咋行呢?我踱步窗前,睹景提气,舒缓情绪,又返回案边,认真地撇出第一笔兰叶。暂舒了一口气,却仍是心有胆怯。好在起笔尖而不薄、圆而不肥,不至于太碍眼。第二笔“交凤眼”稍圆润了些。第三笔“破凤眼”渐显洒脱,有点儿流畅、飘逸之感了。再加两个“鲫鱼头”,绘出一丛兰叶。仍觉意犹未尽,顺手往斜上方添加一笔,本意再展一回洒脱,然而初尝的得意分散了精力,浓墨过湿,用笔滞后,落笔竟多出了一条生硬而弯曲的“木棍儿”……罪过!如此败笔尽在显眼处,弄巧成拙。

这是第一张宣纸,绘就的兰叶有别于山坡的野草,却又类似河底的水草,权作练习吧。我铺好另一张宣纸,又画了一遍兰叶。有那败笔的教训,自觉稍有长进了。

需要细心摹画的是兰花。那类同美女的脸庞,更是兰将要展现的形态。正如女人之美不重于外,而外形对女人却又尤为重要一样,妆容、服饰、形态、健康……所有这些需要妆点的形之于外的东西,是女人必不可少的,举手投足亦透出修养与内涵。兰花亦如此,含苞、欲开、盛放皆有正侧仰俯之别,一形一语,一式一诉,容不得些许亵渎与怠慢。

我怀惴如此的理解与慎重,用第三张宣纸写兰花。一茎一花,美丽而苛刻。先是用笔挑剔,狼毫偏硬,白云为上。再是用墨的讲究,墨不宜多,否则形难抑;不溢墨,不肥腻,方显兰花之润盈、雅逸的特性。花茎瘦劲,宜有弧曲动势;花枝有姿韵,或左或右欹斜。花瓣要求稍多,像女人描摹五官,“五撇三点”一笔都少不得,且要适度到位。花式不繁,却须用心体会,究其相对、相背、下垂、并头哪样更适合,要附合叶的伸展而定。在宣纸上练了整整一张,停笔观望,似涂满许多张脸:或翘首企盼,或低眉垂目,或含蓄浅笑,或深情凝望,或一丝不苟言矜持,或秀发稍凌惹人怜……兰花的表情各吐幽香,各具风韵,似乎外界的喧闹或平淡搅扰与否,都影响不了其悠然有味的日子。至此,方觉成竹在胸,遂铺好第四张宣纸:兰花以优柔色淡的风姿雅立于清韵兰叶间,犹如女人在生活的诗意里嚼苦成甜,转忧为喜——精致的女人是美的!

画兰至此,画技虽不娴熟,却也细致用心。图中稍有缺憾的是尚有“兰生幽谷无人识”的孤寂隐匿其中,纵然是“芝兰生于谷,不以无人而不芳”,而我还是想加上点儿陪衬与背景。于是,默念着书中“一心直向青天去,羞于流俗论短长”的诗句,在兰侧用中锋写隶画竹干,再添画活泼小枝,“人”与“个”字结合画竹叶,风节独具,终久不凋零,微风里奏出婆娑声。继而淡墨勾石,积石成山,山余空谷,谷溢兰香,竹兰相随,追逐清风里。

题之为《兰竹图》吧!竹、兰的贤雅之气、志同道合之意、心有灵犀之缘似透纸背。视之,隐约中又不无伤情:当今芸芸众生的喧嚣中,有没有人还沉醉于氤氲的书香里?满目鳞次栉比的房舍间,有没有一种目光还带着同样的柔和与坚定?看过悲欢离合,赏过阴阳圆缺,体味过独步巷曲不一定叫落寞,懂得了堆砌豪华不一定叫温馨。惯于在冬天构思的那个悲剧,融解在这乍暖还寒时,时光用她智慧的刀锋,断裂我的烦恼网,重塑新的安宁。我的感恩与憧憬,是心中的春暖花开。爱是兰花的眼睛,只要自认拥有,她就仙风道骨似的不沾凡尘烟火。

阳光正好,我轻轻合掌于心口,供养万有。今日画兰,惟愿遵循世俗中的一切虔诚与美好。感念明代的徐渭自画得湘兰后不再闲题于俗人,索性我也歪题四句吧:我慕幽兰君如竹,知音解语写朝暮。大千谁赐空谷慧,天生有缘伴君读。

学画?学话?一时偶得画中话,平生可解其中味……

与你在京的日子

范红霞

简陋的“家”

术后不久你出院了,回“家”休养,回我们在北京的“家”。

这只是一间卧室。一套房被分租给包括我们在内的五家,厨房和卫生间共用。房间不足5平方米,一张双人床占满了三面墙,另一面是门和窗。窗下是与床同高的小茶几,一端摆着电视电扇,另一端当餐桌,能放两个盘子两个碗。收拾了碗盘,放一盘水果时,就显得空余多了。地面上余留出的部分可以在床边摆两双拖鞋。卧室门是往里开的,第一天你就把鞋关到了门外,醒来后满地找鞋,自此我们更有了家的感觉。这就是房东租给我们的全部家当。

为了确定那份“回家”的感觉,我提出要包水饺。都十年了,我未曾独自包过水饺。临时租住的这个西山枫林小区,却让我很想为你康复做点什么。附近就有菜市场,那里卖的饺子皮还不错。半个时辰,我又买来一包肉馅和半棵白菜,只需十几元便备齐了原料。调馅,包,煮,一个小时的时间还真端出了两盘水饺。“聪明人干啥都行!”你边吃边赞许,我也毫不掩饰那份得意……

只要用心,生活竟是如此简单,又如此惬意!白天买菜做饭,傍晚出去散步,早晨你把想吃的菜列在纸上,我出门时带着,也会记得提半个西瓜回来,日子平静得似乎我们在这里已生活了多年。只在晚上八点多妞妞的电话打来时,才会把心拽回千里外我们真正的家……

半年来,医院和“家”之间,与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她只有8岁半,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样频繁的住院是怎么回事,只懂得这几天奶奶爷爷送她上学,过几天是姥姥姥爷,爸爸妈妈成了突然消失的鸟儿,藏在电话里安排她的生活。

那天,爸妈来北京看你,捎来了女儿的“信”,一张用浅绿色彩纸折叠的小船,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爸爸妈妈放心吧,我在家听姥姥的话。我的泪突然就涌了出来,简直有点儿后悔过早地讲给她那些懂事的好孩子的故事,让她小小的心还没明白事理就先学会了体谅和隐忍,我甚至希望她直接写出她的想念,在电话里哭闹说让爸爸妈妈回去……那天下午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一测体温竟是39.2℃,感冒从没到过这度数。我想我完了,满脑子是故事里的女主人公给女儿留遗书的镜头,她写了18封信,嘱咐每年要在女儿生日时送给她……随着幻觉,泪水又一次模糊了眼睛,在枕上连成片,画出了烙在心上的女儿的脸……结婚十周年的照片上,妞妞穿着小公主裙,拉着你的手,惊喜地看着前方,个子比坐在椅子上的你都高了。记得为了圣诞老人,她总是兴奋地盼望,去年却开始猜疑了。我想借此告诉她:礼物是妈妈放到枕边的,圣诞老人不过是个帮助人们实现愿望的梦。可是看着她那纯净而稚气的脸,我犹豫了,顺口说出“也许你打个盹儿的时间圣诞老人就来过了,圣诞老人喜欢睡着的孩子。”我终于没有忍心用那些所谓的知识和现实去结束孩子心里的美丽童话,就算带了猜疑,也让美丽多留一些日子吧……我在虚幻地继续着回忆: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坐在彼此旁边或不时从对方身旁经过,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女儿跑来跑去,我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好像在看着你们笑……

你坚持着去药店给我买药。几小时后烧退了,我睡着了。醒来时那些幻觉结束了。我不知道你睡没睡,突然感觉偌大一个北京城只有我们两人互相体惜,互相关照。那一刻,我感谢北京,感谢这场磨难,感谢这场病,否则我将永远无法懂得两人之间会如此需要彼此的照料。

右耳之恋

磨难是这样突然造访的:半年前那个周末,你陪朋友出差,坐副驾驶位没系安全带,睡着了。车在高速行驶中为躲对面一货车而急转弯,却还是撞上了。那一瞬间你的耳朵紧擦车窗,右耳仅有三分之一连接着……

高速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在事发地等医院。幸好没有内伤,只伤及右耳廓,却因失血过多错过了缝合时间,薄薄的耳廓边缘已变暗。专家们说愈合率不到30%,如果同意装一个假耳的话就不必做缝合手术了。你接受不了。我知道你眼里一定忍着泪,我们还年轻呵,想保留自己真实的肌肤,那怕只为一个右耳,也愿承受一些病痛之苦。

你的右耳被包起来,偏偏的包在头部。绷带很紧,看上去你总是皱着眉,其实是真难受——难受也得忍着!我打开电视想帮你转移注意力,我以为厚厚的绷带阻隔声音,就把音量调大些。你说不用,能听见。我们也稍有放心了。

冬天最需要保障的是温度,血液畅通,肌肉才长,伤口才能愈合。医生特意安排使用烤灯,在距离右耳十公分左右的位置,每间隔45分钟烤15分钟。这是我那段时间的首要职责。那些天睡觉从没超过一小时,睡前定好下一次闹钟,四十多分钟后闹铃一响立刻关掉,起床,守着你的右耳扶着烤灯烤15分钟。我感觉那个时刻最爱你,感谢闹铃没有吵醒你,或是你在装睡,或是你有一点儿醒却懒得睁开眼,那么继续睡吧,我烤完也会定好闹钟继续睡的。我佩服自己睡那么不完整的觉依然有精神,白天照样把买饭、烤灯、输液、找大夫等事做得条理。你听完笑了笑,太领情,我也就不再这样吹嘘自己了。

每隔三天用药水和镊子做一次伤口清理,这时是不能用麻醉的。你每次都疼得不出声,我每次都会看到一些暗色的肉沫脱落。耳廓撕裂的是上部,血液回流与溶合阻力大,对伤口愈合不利。右耳只保全了三分之一。对此,我们已能接受,因为医院有一种从肋骨上取软骨造型的耳部整形技术,半年后可以做。我们寄希望于半年后去北京。

将要平复的心又起波澜。出院前几天,医院看你。起初她在沙发上爬来爬去,看似不在意,唯独不到你床边。你头上斜缠着白色纱布,慢慢坐起来笑着伸手叫她,她“哇”的一声哭着跑出病房。我在走廊追上她,她一边哭一边抱着我哽咽地说:“妈妈……我希望爸爸健健康康地活着……”说完这句她又更大声地哭,好像要把见不到爸爸妈妈的所有日子都拼命哭完似的。我也哭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内心需要存下多少委屈、多少突如其来的不安与恐惧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呀!妞妞没再进病房,随爷爷奶奶一起回家了。我送走他们又回到病房时也平静了些,一边收拾桌上的水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医院就是害怕”。我没告诉你女儿内心那份恐惧,亲爱的,我不敢说,我怕看见你眼里对孩子的爱与愧疚,怕你控制不住的泪和抽搐的嘴角牵动到右耳,我们一直呵护着的右耳,我们受过的若,怎么可以前功尽弃……

心陪你流浪

二期手术是从肋骨上取软骨,造型后埋在右耳旁。之后通过注水慢慢把耳朵周围的皮肤撑大,再取皮缝合。

医院做不了,只好来北京。当地病人做完手术就回家了,我们家远,就在附近小区租住,医院注一次水。去一趟十分钟,我们在这里住了三个月。

术后你很少说话,连疼也不说。身上有了肋骨和耳朵两处伤口,我提醒你医生说前两天不让动,睡着了不要翻身侧身。你说放心吧,根本也动不了,连大口地喘一下气肋骨也会钻心疼。

嘴离耳朵近,吃饭成了大问题。蛋羹、米粥、燕麦、鱼汤、牛奶……医院对面的租房处提着做好的饭菜走向病房时,希望至少有一样是你可口的。但是所有的饭菜我几乎照样提了回去。病痛让你没了胃口,从你的表情就看得出吃什么都没滋味。我不知如何是好,短短的回程,有一些委屈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太会做饭,不合你的口味。”“谢谢理解!”晚上病房不允许留陪护,互发了一条短信我们便各自休息了:我不知道麻醉过后你是否能睡得着……

病情稍轻,我们便到院子里逛逛。北京,再也不是前些年我们一起来旅游时的印象。在这里,我们似乎过起了清苦的日子,每天在病房和租房周围散步,在吃饭和注水之间轮换,医生和护士成了我们的领导,他们的每一句话我们都慎重恭听。在伤痛对你的煎熬里,我自问仍愿陪你一同走过——伴着清苦,和和美美地走过。

可是,医院的前一晚,我们还不懂事地说着分手,闹得不可开交。半年多的时间,你一直处于疼痛、郁闷和忧虑中,不便出门和工作。我们在一个单位,不好两人都请假长期不上班,你不需要我陪护的时候,我就尽量做好份内工作和孩子的生活与学习。也许我顾着忙碌而忽略了你的落寞与疼痛,我们之间出现隔阂,你又无以言说。直到有一天晚上,莫名的烦恼让你突然把杯子都摔了,坐在那里一个劲地吸烟。我终于哭了,所有的辛苦在那一刻都化成委屈和责备:我们一次次撇家舍业容易吗?你咋这么不懂事呢?难道我不累吗?我累跟你说过吗?烦了摔个杯子碎了咱再买,医生三番五次不让吸烟,你就不能坚持到好了再吸吗……我的话语和着眼泪一起流出来,那些日子我们的压力都太大,我已经完全忘了是否应该体谅一下你的心情,或者我闭口不语更好些……

想起往日的生活,平平淡淡觉不出是幸福,偶尔生气绊嘴却要睹气谁也不理谁。而这陌生的城市,她拉近了我们的距离,让我们懂得了彼此照顾相惜。她让我们梦着,痛着,纵然有病痛煎熬,纵然是千里流浪,纵然是简陋蜗居,我们是否应该重新考虑依然要相亲相爱?!

我们都看着不远处那片正在拆迁的房子。曾居住过的人家早已乔迁,剩下残墙废垣和几只散落瘦弱的狗在那里流浪,觅食,寻找着、忠实地等待着什么。废墟上实在找不到啥吃的,流浪狗不时发出阵阵低沉无力的吠声,那种悲凉像是《西藏生死恋》里的喀果失去幼仔时无望地嚎叫……曾是怀里的宠物,曾被悉心料理,而今不知何故竟被遗失了。即使如此境地,仍在尽着其本性的忠诚:守着废墟,守着家!

主人与狗,如同小王子与狐狸之间,彼此被驯养过。走在爱情和婚姻里的两个人又何尝不是?既曾走近,便不会忘却。在家庭里,在爱人之间,谁是谁的主人,谁又是谁的宠爱?待无缘携手各奔东西之时,谁是谁的背叛,谁又是谁的流浪?

周围是陌生的面孔,我们走在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自然地拉起手,不必顾虑遇到熟人时匆忙分开的尴尬。这是享受还是流浪?身在异乡,最能体会自己的普通。仿佛是两只盼望病愈盼望回家的“流浪狗”,我们许着最普通的心愿:此生陪你一起流浪,爱的家园永不荒芜!

文竹里的琴音

范红霞

自小时候起就喜欢文竹,那是在父亲养的花里最吸引我的一盆。我常对其无声地瞧:一颗温室里的弱苗,不经风雨,不经旱涝,只能在呵护里安静地长。然后,又会神思恍惚地想起一些人和事……

小时候家里院子很大,南北长三十米,东西宽十七米,院子里有些梧桐树。后来,爸爸找人修建了一个水池和一个花池,水池靠着东墙,花池在院子中央。花池里开满月季,还有爬上架的枸杞和一些别的花,花开的季节姹紫嫣红的,是整个院子的亮点。爸爸喜欢养花,不只是在院子里,室内也有。他经常把兰花、水仙摆在窗台上,唯独把一盆文竹放桌上,我便以为那是花中珍贵的。

记忆中,小时候的我吃饭很挑剔,而我们家并不算富裕,只是比周围的乡邻们过得稍好些。父母常为我吃饭费心。记得有一次,看到饭桌上没有菜,我就坐得远远的不动也不吃。爸爸走过去拉着我的手,像讲课一样地说:“咸菜也是菜呀,来,按时吃饭,多吃点儿!”听说那也是菜,我就慢吞吞地走过去开始吃饭,尝了几口觉得咸菜也挺好吃的。

那时的我不算调皮,也不惹祸,幼年留给我的记忆并不多,而这一幕却异常清晰。长大后我才慢慢懂得了那种心酸:那是爸爸为了哄我吃饭,把贫困埋在心底的滋味……

听奶奶说,爸爸小时候经常逃学,上学时背上书包从家里走,放学时背着书包回来,中间老师没见着人。她说爸爸长大后去当兵,在部队里干得挺优秀,却在第五个年头因为想家就退伍了。一年后,与他同去的战友们因为某些政策或机遇得以转业,他们多数都有了待遇不错的工作,而爸爸仍是只有辛苦没有工资的农民。为什么不再坚持一年呢?爸爸没出息!爸爸真傻!对世事似懂非懂不明事理的年龄,我曾在心里这样默默的评价并怪罪过爸爸,尤其是有一次跟着母亲在玉米地里拔草热得头晕难受,就更是心有不甘,觉得爸爸本可以让我们免受这些苦。我羡慕班里镇上的那几个同学,他们是爸爸战友的孩子,放学回到家没有农活,吃的零食也多种多样。

父母知道我体质稍弱,很少让我干农活,只是希望我能好好学习考个“非农业户口”,那样就不用干地里的活了。我也有此想法,所以初中生活并不算丰富多彩,只是成绩优异。初中毕业选择了中专,是从重点高中的截留名单里自愿退出又重新报考的,当时全县只有一个省工商校的名额,而且此校只录取第一志愿,我毫不犹豫地填报了。

中专毕业那年,去了本乡镇的工商所工作。离家不远,每天都回家住。父母高兴,未等我正式上班就把我的小房间重新装修了一遍,窗帘、地板、床柜、书桌全换成新的,在九十年代有农村,那块大幅的金丝绒窗帘在我看来是多么奢侈!我现在仍能想起当时的感觉,觉得自己像个公主一样,白天去上班,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写字,农村的夜晚特别静,一本本的书陪我度过的在基层工作的两年。

爸爸与共和国同龄,那时候已当了十几年厂长,后来又被选为村长。爸爸经历了很多事,也受过很多挫折,在村里的人缘和威信都很好,只是我们家并没有攒下什么钱,几乎所有的收入都用于我和哥哥的学习与成长了。记忆里,凡是我们兄妹俩想买的东西,爸爸从来就没有否定过,他用他并不富裕的人生,培育着我们。尽管我像爸爸养的那盆文竹一样看上去文弱些,却也有一个“富有”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直到那时,我才懂得爸爸的良苦用心:他尽其所能倍受辛苦只是要给女儿一份优越,为我长大后能心无旁骛,洁身自好,不为生计烦恼,不为财富所诱,不为外界所惑……爸爸呵爸爸!

记忆犹如桌上的文竹,远看它形如云,叶如织,茎如竹,婷婷默然,纤弱而轻巧;走近它,细密的枝叶随和温柔,优雅而坚定。长大后,每当心有忧虑,我仍是常去看它,心情也总会有所好转。因为这些美丽的记忆,搬新居后我也养了一棵。每天伺候它,把盆里的碎草捡出,早晨上班前给它浇一杯水。或许是我浇水太勤的原因,文竹竟一天天的叶子枯黄了……

想起那个冬天,爷爷去了。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在老家吃了三天大锅煮的白菜汤。那是当时村里的风俗,谁家有人去世了,多是三日丧,街坊邻居帮忙做饭和照应,亲人们只管哭。看到爷爷死后穿戴一新地躺在那里,我们都围着他哭,无论长幼,女人们在屋里,男人们在院子里,爸爸跪在前面……哭到该吃饭时,就各自去舀一碗汤,拿个馒头吃。有头上的白布遮掩着,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我一边吃汤,一边流泪,想起爷爷生前的样子我就不能自已:他的床铺总是整理的没有一丝皱褶,在全村的老年人里爱干净是最出名的。我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工资三百多,爷爷又添了一百,我们买回一辆三轮自行车。爷爷常骑着去赶集或去附近转转,他本不爱炫耀,可是不几天,村里那些人就都知道了那辆三轮车是我给他买的。

生命阻挡不了枯萎,几周之后,桌上那盆文竹的叶子全黄了。叶的周边结出一层蛛网似的东西,像一层薄雾,像一份思念,像一种忧伤,幸而有那支细长的茎撑着,文竹依然将它如云的轮廓悄悄地挺立,深深地镶嵌……

亲人、生活、生命,需要独自面对的情愫竟是如此的深深缠绕。文竹呵,你可知我这一番思亲的隐忧吗?岁月的琴声唯美而悠扬,记忆总是一个片断接着另一个片断,文竹换了一盆又一盆,亲情的泪水在脸上却是不变地流淌……

公告:“滨州作家”是滨州市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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