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加科夫二十年代日记文学是那只从动荡与

2020-9-22 来源:不详 浏览次数:

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

年5月,国家政治保卫总局(OGPU,克格勃前身)对布尔加科夫的住处进行了搜查,并收走了他的三本日记和《狗心》手稿。布尔加科夫不断奔走,终于在年10月要回了自己的日记,并焚毁了大部分内容。六十年后,GrigoryFayman在克格勃档案馆里发现了这批日记的副本,并将其发表在了年的《星火》杂志上。由于布尔加科夫的字迹非常不容易辨认,个别地方有残缺。

这些日记主要写于-年间,当时内战已经结束,苏联政府成立,正在施行新经济政策。出生于基辅的布尔加科夫经历过战争,决定放弃医学生涯,来到莫斯科,专门从事写作。他白天在铁路工人协会附属的《汽笛报》上班,同时在总部位于柏林的俄文报纸《前夜》上发表作品。日记记载了这段时期的所观所感,虽然断断续续,但内容很丰富,困顿的生计,病痛的烦忧,批评与牢骚,愉悦和欢喜,变动的时代气候以及社会情绪,如此等等。这期间,他创作并发表了长篇小说《白卫军》,经历了与首任妻子塔蒂亚娜的离婚,与第二任妻子的相遇,以及周围知识分子群体的转变与分化。

年1月5日的日记里,出现了对于耶稣与无神论的记述,这可以看作是后来写作《大师与玛格丽特》的一个源头。2月25日夜里,布尔加科夫写道,“我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将要迎接他的是短暂的成功和漫长的厄运。

——编者按

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日记(节选)

译:RogerCockrell苏画天

~~

7月25日

莫斯科的这个夏天有些不同寻常。没有一天不下雨,至少一次,有时候还连下好几场。六月的时候,下过两场瓢泼大雨,道路都被洪水淹没,尼格里尼街汪洋一片。今天的情况有些类似,雨水倾盆而下,还夹杂着很大的雹块。

这里的生活仍然是一片混乱,总是火急火燎的,如噩梦一般。我心里难受,很多钱都花在了喝酒上。《汽笛报》的同事们都喜欢喝酒。我们在尼格里尼街打了会儿台球。两天前,《汽笛报》将办公地点移到了位于索里扬卡大街上的劳动宫,我白天去那里工作,地方离《前夜》很远。

我的写作进度缓慢。《袖口手记》迟迟没有出版,我还在《前夜》上继续刊载讽刺小品。《汽笛报》占据了我最好的创作时间,正在写的小说几乎是原地打转。

莫斯科非常热闹,拥堵的程度每天都在加剧。

按照国家银行的汇率,切尔沃涅茨银行券今天的价格是万旧卢布,金卢布。

这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8月27日夜

刚刚参加了一场“路标转换”派组织的演讲,包括克柳奇尼科夫、阿列克谢·托尔斯泰、博布里谢夫-普希金以及瓦西里耶夫斯基。

兹明剧院人满为患。舞台上挤满了人,包括记者,熟人,如此等等。我坐在卡达耶夫的旁边。阿·托尔斯泰进行文学演讲的时候,谈到当下的写作者,提到了卡达耶夫和我。

卡达耶夫(左二)与布尔加科夫(中)参加马雅可夫斯基葬礼

依然没有要发表《袖口手记》的征兆。

《汽笛报》的工作简直是一种折磨,困扰着我的写作。

9月2日星期日

切尔沃涅茨银行券的价格攀升到了20亿5千万旧卢布,真是托了上帝的福。手头很紧,捉襟见肘。就这么点钱,未来一片晦暗。

索菲亚昨天来了,还有她的母亲,丈夫以及孩子。他们要回萨拉托夫州,明天就走,乘坐快速列车,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时候他们一家其乐融融。但是如今,他们只能艰难度日,朝不保夕,整天流离失所。

今天我跟卡达耶夫一起去阿列克谢·托尔斯泰位于伊万科沃的别墅看望他。他是《前夜》编辑,挺讨人喜欢。我唯一不喜欢的一点是他和他妻子对待年轻作家的那种过于随便的举止,有些无可救药。

不过,瑕不掩瑜,他在文学上真的很有天赋。

卡达耶夫和我道别离开,阿·托尔斯泰一直把我们送到水坝附近。天上半轮弯月,星光灿烂的夜晚,万物俱寂。托尔斯泰跟我们闲谈,说是很有必要开创一种新现实主义流派。他甚至有些抒情。“让我们对着月亮,一起立个誓吧。”

阿·托尔斯泰很有胆识,无所畏惧,但还是希望能从我和卡达耶夫这里获得支持。他对文学的看法敏锐而且具体,有时甚至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有些时候,我会陷入抑郁的情绪里,不断怀念往昔,就像此刻,我住在这个异常逼仄的屋子,逼仄的房间,但自信心仍然在涌动,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即使是现在,我也能感觉到思绪在翻滚,我知道自己比周围任何人都更有才华,而且不止一点。但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我也快要为生活而折腰了。

9月3日星期一

度过了一个绝望的酷暑,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美妙的秋天。过去的这些日子,阳光明媚,天很暖和。

每天我都在为《汽笛报》工作,百无聊赖,纯粹在浪费时间。

尽管手里钱不多,还是不想按照最低标准过活,这样生活惯了。我在吃喝上从不亏待自己,但这样就没有足够的钱去购物了。

一天没有啤酒,日子就没法儿过,这万恶的馊水。今天也是这样,我跟阿·托尔斯泰去了苦行广场的一家啤酒店,随行的还有《前夜》的金融主管卡尔门茨,以及那位瘸腿的“中尉”,他像一个影子一样跟着他的托尔斯泰伯爵。

索菲亚一家今天出发去萨拉托夫州了。

中午来了一份电报:日本关东地区发生了一次特大地震。横滨沦为废墟,东京一片火海,海岸被汪洋吞没,死伤者成千上万,皇宫被毁坏,天皇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

今天瞥了一眼另一份电报,上面说意大利入侵了希腊——还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阿·托尔斯泰说起自己是如何走上写作的道路的。一开始,他写的是诗。后来开始模仿。然后他转向描绘贵族地主的生活,把这个题材发挥到了极致。是战争启发了他,让他写出了更为成熟的作品。

9月30日

或许是因为我对......的态度比较保守......我想通过写作,“直击靶心”,不过这个说法也是老生常谈了。总而言之,我是个保守派,在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又开始记日记。我已经记不清两年前到达莫斯科是在九月的哪一天。整整两年了。这段时间里,有多少事情发生了改变?很多很多,毫无疑问。但是也有不变的地方,都两年了,我仍然住在这个房间里,房间里的摆设依然跟从前一样。

另外就是,我病了。

首先,关于政治状况,总是这样,令人厌恶,没有人性。德国仍然一片混乱。他们阻止了鲁尔河的反叛,但是新的迹象又开始出现。另一方面,它的同盟国保加利亚陷入了内战。白军在跟红军打仗,弗兰格尔的军队正在跟苏维埃政府做对。我一点也不奇怪,这些斯拉夫国家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跟俄罗斯一样荒蛮,为共产主义的萌芽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我们的报纸竭尽夸张之能事,添油加醋,谁知道呢,也许这个世界正在分成两半——一般是法西斯,另一半是......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莫斯科和以前一样,像是一个神奇的臭水坑。

物价高得出奇,但是新卢布和金卢布还好。切尔沃涅茨银行券今天的价格是新卢布,相当于万旧卢布。

还是买不起任何衣服,和以前一样,甚至还要更糟。

抛开那些真实的以及想象的恐惧,我必须承认,现在的生活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方主要在于一点:还缺一套自己的公寓。

我的写作进展缓慢,但至少还在前进。真的,我很确定。唯一的问题是我对我作品的质量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当我想要去描述那些想法和感受的时候,总感觉脑子被蒙住了一层东西,双手也不听使唤,尽管我都烂熟于心(这一点我很确定)。

10月26日星期五夜

我身体状况欠佳,真让人心烦,因为这意味着我应该卧床休息了。目前来看,请假休息可能会影响我在《汽笛报》的职位。这让我的心情有些抑郁。

今天从《汽笛报》回来得有些早。中午就躺床上休息。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地下》杂志的编辑部,见到了刊物书记扎耶采夫。我的小说《魔障》被采用了,但是他们只给我一个版面50卢布的稿费。而且下周之前我还拿不到钱。这个故事有些荒诞不经,没有多少内涵,但是韦列萨耶夫很喜欢,他是《地下》的编辑之一。

年,布尔加科夫当时是基辅医学院学生

每次被疾病和独孤包围的时候,我就会沦为悲伤和嫉妒的猎物。我很后悔当初中断了医学的生涯,让自己掉入无照无落的境地。但是,我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为热爱文学,没有别的原因,上帝可以为我作证。

如今文学成了一项艰难的事业。在我看来,无论是自发的创作,还是被迫的表达,都很难出版发表,以及养家糊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体还生病,真是雪上加霜。

但是我绝不能过于沮丧。今天我读完了《最后的莫希干人》,最近刚买的。库珀情感丰富,这种老派的气质是如此迷人!就像是小说里的大卫,不断吟唱《赞美诗》,这启发了我对于上帝的思考。

也许那些勇敢的强者不需要上帝,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有了信仰,会觉得生活好过一些。我精神状态不佳,一直很低沉。病痛会影响我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对病痛感到恐惧,会将希望寄托于上帝。

今天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坐在面包店旁边的门前等塔蒂亚娜(钥匙在她那儿)。面包师傅开始跟我谈论政治。他把政府的举措称为犯罪。他还跟我说,两个犹太裔的委员被一伙士兵给打了,就在普列斯妮娅区的那栋苏维埃大楼里,被打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有攻击性,包括携带左轮手枪。还不清楚是否真是这样。按照面包师傅的说法,士兵们当时怒不可遏。他也抱怨了村子里越来越多的小流氓。这个人跟大家的想法一样——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很清楚布尔什维克是骗子,不希望有战争,对国际形势也没有概念。

我们所生活的国度如此黑暗而落后,不叫人安生。

切尔沃涅茨银行券今天的价格是卢布。美元的价格是万德国马克,这多少还让人好受一些。汉堡地区爆发了了工人和警察的冲突。工人们被打了。德国将不得不经受这一切,他们的情况跟我们的状况很不一样。这是一致的看法。我今天在《前夜》编辑部还见到了索科洛夫·米基托夫,据他透露,里京刚刚从柏林回来,他说《消息报》和《真理报》刊载了很多关于德国的报道,谎话连篇。

毫无疑问,真是这样。

有趣的是,米基托夫证实了我的猜测,德罗兹多夫真的是个蠢猪。他曾在电话里跟德罗兹多夫开玩笑,说自己是马尔科夫第二,有办法办报纸,邀请德罗兹多夫一起加入。德罗兹多夫当即接受了邀请。这个事情刚说完,德罗兹多夫就加入了《前夜》。

说到具体的人,直觉从来不会欺骗我。从不。《前夜》聚集了一些垃圾。能跟这些人为伍,我真为自己感到高兴。哎,我心里清楚,以后要是想要跟这些污秽的事物保持距离,肯定是非常困难了。但是我跟自己明确了一件事:在这个报纸上刊登作品,很有必要。如果没有这个报纸,我也不可能发表《袖口手记》和其他作品。一个人得需要多少的胆识,才能整整四年保持沉寂,没有任何出头的希望。哎,我并不是一个英雄。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多的勇气。噢,比两年前的时候多多了。要不是因为病痛的缘故,我对未来还会抱有更多的信心,尽管前路仍然一片迷茫,晦暗不明。

尼古拉医生仍然没有来信。基辅那边,还是渺无音讯。

11月6日星期二夜

尼古拉医生刚刚离开。他是来给我治病的。他走之后,我读了契诃夫的哥哥米哈伊尔的那本书,写得很糟糕,契诃夫很伟大,但他哥哥显然没什么才华。我现在正在读的这本是高尔基的《我的大学》,写得很精彩。

现在我脑子里被各种想法占据,我开始清楚地意识到:必须严肃起来,不能再玩世不恭。还有就是:文学现在是我的一切。永远不会回到学医的老路上了。我不喜欢高尔基这个人,但是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作家,那些关于写作本身的论述也非常重要。

大概五点钟的时候,我在列日涅夫家里。他告诉了我两件重要的事情:首先是我在《前夜》文艺副刊上发表的《赞美诗》,他觉得是个非常棒的小品(“早知道我就把它发表了。”);第二个是《前夜》受到了很多人的蔑视和愤恨。这没有吓到我。真正让我感到害怕的是自己在学医的路上浪费了那么多年,如今我已经32岁,只留下虚弱多病的空壳。耳朵后面长了一个瘤子,已经做了两次手术......他们从基辅来信,说我应该开始放射治疗。现在,我害怕肿瘤扩散。我也害怕这个令人恶心的愚蠢的病会干扰我的工作。如果身体还能撑下去,我会写出比《赞美诗》更好的作品

布尔加科夫与第三任妻子Elena

现在我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有个声音一直在打扰我,它肯定预示着什么。一定是这样。我这辈子就只想做好一件事:成为一名作家。

走着瞧吧,继续思索,然后保持沉默。

~~

1月22日

就在刚才,也就是凌晨五点半的时候,森姆卡告诉我,列宁去世了。他说会有官方的讣告,宣布这个消息。

8月2日星期六

听说昨天加里宁的车驾被闪电给击中了(他当时在外省的某个地方)。车夫死了,加里宁倒是一点也没受伤。

今天举办了一场纪念游行,那场“帝国主义”战争(一战)爆发十周年。我没参加。从《汽笛报》回家的时候,我看到穿制服的警察和市民正朝着斯特拉斯广场行进,领头的是一支乐队。骑手们戴着帽子,配着红色臂章,队形严密。其中两名骑手将他们的裤子上拉,从下面能看到他们的衬裤。书商雅罗斯拉夫采夫终于出版了他策划的“复兴”文集。其中包括我的《袖口手记》第一部,不过已经被审查者删改得不成样子。

S跟我说,国家政治保卫局(GPU)的人也参加了游行,乐队在前面演奏着《这些女孩什么都喜欢》。

9月12日星期五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一些新闻:一两天前,一群赤裸着全身的人(有男有女)出现在了莫斯科的街头,胳膊上系着丝带,上面写着“让羞耻见鬼去吧”。他们上了一辆有轨电车。周围的人群情激愤,电车不得不停下。

中国那边还在内战,愈演愈烈。我没有在报纸上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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